郭沫若
一
绍兴的沈园,是南宋诗人陆游写《钗头凤》的处所。当年有名的林园,其中一局部已经辟为“陆游留念室”。
二
《钗头凤》的故事,是陆游生涯中的悲剧。他在二十岁时曾经跟 他的表妹唐琬(蕙仙)结婚,伉俪甚笃。但可怜唐琬为陆母所没有喜,二人自愿离析。
十余年后,唐琬已再醮赵家,陆游也已再娶王氏。一日,陆游往游沈园,无心之间与唐琬及其后夫赵士程相遇。陆即未忘前盟,唐亦心怀旧欢。唐劝其后夫遣家童送陆酒肴致使意。陆没有胜悲哀,因题《钗头凤》一词于壁。其词云:
“红酥手,黄滕酒,满城春色宫墙柳。春风恶,欢情薄,一怀愁绪,多少年离索。错,错,错。
春如旧,人空瘦,泪痕红邑鲛绡透。桃花落,闲池阁,山盟虽在,锦书难托。莫,莫,莫。”
这词为唐琬所见,她还有跟 词,有“病魂常似秋千索”,“怕人寻问,咽泪装欢,瞒,瞒,瞒”等语。跟 词韵没有甚谐,或者是好事者所托。但唐终抑郁成病,至于夭折。我想,她的早死,赵士程是没有能不责任的。
四十年后,陆游已经七十五岁了。曾梦游沈园,更深厚地触动了他的隐痛。他又写了两首很哀惋的七绝,标题就叫《沈园》。
“城上斜阳画角哀,沈园非复旧池台。伤心桥下春波绿,曾是惊鸿照影来。
梦断香消四十年,沈园柳老没有吹绵。此身行作稽山土,犹吊遗踪一泫然。”
这是《钗头凤》故事的全体,是很动听的一幕悲剧。
三
十月二十七日我到了绍兴,留宿了两夜。但凡应该参观的处所,大都去过了。二十九日,我要分开绍兴了。清早,争夺光阴,去拜访了沈园。
在陆游生前已经是“非复旧池台”的沈园,今天更完整转变了面孔。我所看到的是一片田圃。有一家旧了的平凡院落,在左侧的门楣挂着一个两尺多长的牌子,上面写着“陆游留念室外(沈阳)”字样。
大门是开着的,我进去看了。里面似乎住着好多少家人。只在没有大的正中的厅堂上陈列着有关陆游的文物。有陆游浮雕像章的拓本,有陆游著述的木板印本,有当年的沈园图,有近年在平江水库工地上发觉的陆游第四子陆子坦夫妇的圹记,等等。我跑马观花地看了一遍,又立刻走出来了。
导游的同道奉告我:“在田圃中有一个葫芦形的小池跟 一个大的方池是当年沈园的故物。”
我走到有些树木掩荫着的葫芦池边去看了一下,一池都是苔藻。池边有些高下没有平的土堆,听说是当年的假山。慷慨池也远远望了一下,水量看来是丰盛的,周围是稻田。
待我回回身时,一位中年妇人,看样子好象是中学老师,身体没有高,手里拿着一本小书,向我走来。
她把书递给我说:“我就是沈家的后人,这本书送给您。”
我接过来看时,是齐治平著的《陆游》,中华书局出版。我立刻向她致谢。
她又自我先容地说:“老母亲病了,我是从上海赶回来的。”
“令堂的病没有严峻吧?”我问了她。
“幸好,已经平复了。”
正在这样说着,斜对于面从菜园地里又走来了一位青年,穿戴黄色军装。赠书者为我先容:“这是我的儿子,他是从南京赶回来的。”
我上前去跟 他握了手。想到同道们在接待处等我去吃早饭,吃了早饭便得赶紧出发,因而我便促忙忙地告了别。
这是我拜访沈园时出乎不测的一段插话。
四
这段插话似乎颇有诗意。但它横在我的心中,总是使我没有安。我走得太匆仓促了,忘怀问明白那母子两人的姓名跟 住址。
我接受了他人的礼物,不货色也不措施往返答,就好象欠了一笔债的一样。
《陆游》这个小册子,在我的旅行箧里放着,我偶然掏出翻阅,一想到《钗头凤》的音调,也酝酿了一首词来:
“宫墙柳,今乌有,沈园演变怀诗叟。秋风袅,晨曦好,满畦蔬菜,一池萍藻。草,草,草,沈家后,人情厚,《陆游》一册蒙相授。来归宁,为亲病。病例情何似?医疗有庆。幸,幸,幸。”
确实,“满城春色宫墙柳”的影象是看没有见了。但除“满畦蔬菜,一池萍藻”之外,我还看见了一些树木,特殊是有两株新载重的杨柳。
陆游跟 唐琬是跟 封建社会格斗过的人。他们的一生是悲剧,但他们是成功者。封建社会在今天已经被根颠覆了,而他们的精美抽象却永远活在人们的心里。
沈园酿成了田圃,在今天看来,没有是零落,而是演变。世界改革了,昨天的富室林园酿成了今天的人民田圃。今天的“陆游留念室”还只是细胞,明天的“陆游留念室”会开展成为更标致的池台——人民的池台。
陆游有知,假如他今天再到沈园来,他决没有会伤心落泪,而是会引吭高歌的。他会看到桥下的“惊鸿照影”——那唐琬的影子,真象飞鸿一样,永远在高空中翱翔。
作者简介:郭沫若(1892-1978)古代有名诗人、文学家、历史学家、古文字学家。四川乐山县人。194年赴日本留学,在十月革命影响下,踊跃投身反帝反封建的新文明活动。1919年至1920年之交,创作了诗集《女神》,成为中国新诗的奠基人。1921年回国后,与郁达夫、成仿吾成破了有名文学集团“发明社”,从事新文学活动。1926年解甲归田,先后担任北伐革命军政治部秘书长等职。北伐失利后,加入了“八·一”南昌起义。1928年亡命日本,开端研讨中国现代历史,在为期十年里,对于中国历史跟 古文字的研讨作出了重大奉献。抗战暴发后回国,接踵写下了《屈原》、《虎符》等多部历史剧,揭露公民党的卖国投降政策。抗打败利后,不断站在民主活动前列。建国后,历任中国迷信院院长、全国文联主席等多种职务,但仍踊跃著作,施展了他的多方面专长,不断被誉为史学界、文艺界的出色战士。
摘自:1962年月12月9日《解放日报》